青沧战役——打兴济
马卫华
从平山出发
正太战役结束后,部队进入平山休整,已经是两周了。1947年5月下旬,部队奉命出发。驻地3个村的老乡,成群结队地走向队伍必经的十字路口,锣鼓声响成一片。儿童团打扮得红红绿绿的,边走边扭秧歌舞。老乡们都怀着恋恋不舍和预祝胜利的心情,欢送着这支“攻必克、守必成”的英雄部队。
雄壮而整齐的步兵行列,成着二路纵队,穿过这欢送的人群时,老乡们一面喊着:“欢送同志们,上前线去杀敌立功!”一面在寻找着住在他家的惯熟的战士,亲切地说:“打胜仗回来,还住到咱家来!”担心拉开队伍距离的战士,一面走着,一面现出微笑赶着回答:“麻烦你了,老大伯,打胜仗回来再看你!”欢送的人群,直等到最后面满装弹药和攻坚器材的大车,一辆一辆运过了滹沱河的大桥,还都在引颈观望。
进军在冀中大平原
只有团以上干部才知道行军路线和目的地。部队每天指向正东偏南。前进70里,有些老战士们也猜透个一、二,都暗暗地唧咕着:“目标,津浦线上。”
由东长寿通过了已经认不清哪是路基的平汉铁路,进入冀中平原。天刚发亮,已经走出了15里地,太阳从东方的天边慢慢地露出头来,显得又红又大。一望无边的麦子,被风吹起了起伏的波浪。战士们都破除了夜行军“肃静行进”的纪律约束,放开嗓子,又照例地谈笑歌唱起来。
冀中的村落又大又密,每天差不多总要通过将近20个村子,老乡们好像都预先得到政府的通知:最近就过野战军啦!
村口上专设的瞭望哨,只要看见部队从邻村露出了头,走向了本村的大道,瞭望的老乡便敲着锣,呐喊着乡亲们,把已经烧好的开水、绿豆汤赶快放家门口。队伍走过时一大桶、一大盆的摆满了街道两侧。
儿童团整齐地排着队,站在村口上,敲着响亮的锣鼓,表演着秧歌舞。组织好的向导组,便抢先地要求带路,边走边说,格外地亲切。妇女们也好像一个不落的都出来了,招呼着部队喝水。青年妇女都穿着冀中特产的花布衣服、过膝的短裤、纽袢扣在左边的宽畅上衣,穿着薄底的布鞋,发着欢迎的微笑;有的因部队过得时间久了,还搬出纺车坐在门口前,边纺线边招呼着我们喝水。
宿营了,战士们为沿途的热情欢迎所鼓舞,也显不出来疲劳。村干部们都忙着分配已经准备好了的烧柴和公粮。房东都早在扫得干干净净的房子里铺好了平正的芦席,上边还放了几个大枕头。每家都烧好了满满的准备为战士们解渴和洗脚的一锅开水。房东们亲切招待,更深深地感动了我们。在出发前,大家都给房东担了满缸的水,打扫了内屋和外院,才向房东们告别,一再亲切地喊着老大娘、老大伯!……就这样,在冀中平原上一村又一村地通过了欢迎的夹道;一天又一天地通过无极、深泽、饶阳、深县……指向目的地——兴济!
不平常的练兵
在冀中人民热爱的影响下,良好的群众纪律,严正的军容和风纪,有了飞速的进步。每天群众性的互相监督、参观、检查、讲评外,并选出了模范和典型。
战士们说:“让我们整整齐齐地接受冀中广大人民的检阅吧!”
在行军的第二周,向部队发出了战斗的号召,印好后,发到了每一个战斗班。上面写着:
完成战斗任务,要打漂亮仗:
第一:“攻必克”——必须“精心计划”、“勇敢加技术”。
第二:“克必歼”——迂回包围敌人,勇敢地插到敌后去割裂敌人,不让一个敌人跑掉。
第三:“守必固”——发扬沉着顽强,要有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在进攻中必须巩固已得的阵地,注意组织火力,构筑工事,善于反突击消灭敌人。
第四:“争取时间,减少代价”——要在上级希望的时间里完成任务,在战斗中从各方面注意减少伤亡和消耗。
各连里,战备热潮涌起来了。各支部在紧张动员如何响应上级号召。各驻地的角落里,大家都在讨论完成四项内容的具体办法,各人、班、排在进入宿营地后,都忙着书写在行军中所讨论好的计划。
随着天天的行军,讨论也步步的深刻,部队中充满了“讲战术”的空气,都决心非打个漂亮仗不可!
坏透了的高鸿基
于泊镇附近通过了我们控制已久的一段津浦路。在与铁路平行的、两岸满是垂柳的运河上,架着用5只大船做桥脚的大浮桥,桥的东面便是渤海区了。
在一个约200户的村庄上,搭着用布绑扎的大牌楼,横梁上写着醒目的红色隶书:“欢迎华北解放军,解放青沧线人民”。穿着灰色制服雄壮的友军,站在大街上欢迎着将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们。
在一个不十分宽阔的房子里,会见了独立团的政治主任,墙上悬挂着五万分之一的渤海军区大地图,和许多关于说明敌我情况的标示图,他指着地图给我们介绍了青沧线的情况,特别是我们想急于知道的兴济和高鸿基的情形。
他气愤地说:“提起住在兴济的高鸿基,这里的党政军民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的,高鸿基这群匪帮真是坏透了!”
高鸿基是日本鬼子豢养起来的有名的大汉奸,他曾是率领着日本爪牙残杀过抗日同胞们的凶手。日本投降后,国民党来了,在“汉奸有功、抗日有罪”的方针下,委任他为河北省保安第八总队总队长,并自称为“高司令”。这个“高司令”在汉奸保安队的基础上,招兵买马,竟扩充至近2000人,附近所有的汉奸、流氓、地主、恶棍都到他这里苟全。这群匪帮,是敌人誉为战斗力最强的总队。
高鸿基的爷爷、爸爸,都是贩卖马匹的经纪人,这个“高司令”又成立了骑兵大队,和以自行车编成的所谓“高司令的快速部队”。这个不满200人的快速部队,曾逞凶一时,常远距离奔袭、包围我们小股游击部队。此外,这群地道的地头蛇,还组织了特务队、暗杀队等,利用熟悉地理的条件,化装成各种人物,携带短枪,乘夜到40里外进行特务活动。仅八、九两月内杀害我村以上干部即达千人以上,使我这个地区的地方工作增加了很大的困难。
后来,国民党因为他反人民有功,在原清一色的日械装备上又给他增加一部美械卡宾枪、冲锋枪等,促使这个“高司令”竟得意忘形地大吹牛皮:“寻找‘共匪’主力决战”。
兴济是津浦铁路的一个车站,不及千户的市镇,过去曾是很繁华的水陆码头,西面紧贴运河,东、南、东北面均有宽300至500公尺不等、深能没人的湖沼,东面几条道路已被水淹没,只有南北各有一条道路,通到车站和河堤上,和西北一段宽不足150公尺的开阔地。工事是在日本人驻守时的基础上加修的,火力可以完全控制这四面的汪洋地区。高鸿基自恃这一有利的地理条件,更狂妄地说:“北平、天津可破,兴济不可破。”
我们曾宿营在旧沧州。记得老房东曾很兴致地讲起,《水浒传》上“林冲发配沧州,火烧草料场”的故事。我同张政委抱着好奇的心去看看东关的草料场,并顺便参观沧州有名的大铁狮子。
在铁狮子的一旁遇到了两个农作已毕要回家的老乡,我们便边走边谈话。
“你们又是去破坏铁路吧?”一个老乡很随便的向我们发问。
“你怎么知道去破路?我们要去攻城呢!”我们开着玩笑似的回答。
“攻城?别的地方不知道,兴济你们就攻不下!”老乡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我笑着向他发问。
“不说兴济敌人的厉害,就是兴济周围的水,你们就过不去。”老乡很肯定的又说。最后我们回答他“有把握”时,那个老乡还是抱着不信的神气,一再摇头不语。这使我们立即警惕到兴济也许是个硬钉子,须要格外精心计划“拔除它”!
情况是变的
曾副司令员带着些干部和侦察部队早就先出发了,潜入到兴济附近,有天夜晚偷偷地亲自摸到敌人的鹿砦前面,仔细地侦察敌情和地形,并根据侦察的结果,绘制了详细的要图。
准备战斗的部队,在兴济以东40华里的地区隐蔽了,并封锁着消息。随同侦察的李印生同志,汇报了侦察的结果,并转达了上级作战意图。
6月11日上午,下达了正式攻击命令:三十二团配属野炮4门,由北向南攻击,三十三团先占领车站,而后由南向北攻击,于12日晚迫近敌人,完成攻击准备。13日下午4时开始攻击。
12日下午4时部队开进了,入夜我随先头营到了已经不通车的津浦路上,铁路在天津以南,前两天被渤海区部队已经破坏了。我和一营营长站在将近2公尺高的路基上等着搜索兵的报告。
西南不远的地方,隐约可见黑黝的村落里,发出了零乱的步枪声,带路的向导告诉我们,响枪的地方,离脚下有1里地,那就是兴济。说话时在对面约300公尺地方,又响起了一阵尖脆的机枪声,子弹从我们的头顶上“嘶嘶”地飞了过去;接着,又“轰”地一声,升起了手榴弹爆炸的火花,我们即刻意会到有了什么意外的情况变化。不久,两个通讯员跑得气喘喘地向我们报告来了,说:“前边250公尺处,河堤上,有敌人碉堡,内有机枪一挺向我射击,我们正停止监视中,碉堡大概距兴济有400公尺。”当我问到李印生同志为什么这地方有碉堡时,他气愤地回答说:“我们侦察时,曾亲自到过前面,那时这里确实没有碉堡,要知道情况是变化的,同时居民条件又不允许留人继续监视敌人。”原来,青沧线上的敌人,已经发觉周围的情况有点紧张,这碉堡是最近两天加修的。这个妨碍我们接近主阵地的碉堡,如果不赶快扫除它,不但妨碍夜间的攻击准备,甚至影响明天的攻击任务。
当时的决心:第三营以一个连迅速攻占、控制河堤碉堡。第一营立即不顾碉堡之侧射,于碉堡以东地区,迅速接近兴济,构筑攻击阵地,其余各地构筑连接各方的交通沟。
紧张的一夜
英勇的第八连,冒着敌人炽热的火网,向河堤上的碉堡攻击,第一营匍匐到距兴济80公尺距离上构筑着攻击阵地,其他部队散成一列一列的,构筑联络各方面的交通沟。电话员穿插在一列一列的散兵里架设通往各部的电话网,团部的勤杂人员也动员起来在构筑掩蔽部。
这时还闷在葫芦里死等挨打的敌人,在惊慌拼命向外射击,机枪步枪声响成一片,子弹在战士们的头顶上、脚底下“嘶嘶”、“噗噗”的响着,迫击炮弹爆炸时的光亮里,还可闪出我们土工作业的人影。当我和炮兵团张副团长在刚确定的炮兵阵地上,讨论阵地的情形,巨大的爆炸声以后,却突然升起了一个红光的信号弹,这标示着八连已经攻克碉堡了,更加巩固了我们明天正式攻击的胜利信心。
早晨,太阳刚刚发红。晋察冀军区副参谋长曾涌泉同志,在交通沟里仔细地视察着昨晚的作业情形,战士还继续地在积土上作伪装,有的趴在沟底上挖防空洞,有的弯着腰修理交通沟的斜面。第六连连长拿着皮带测量沟深是否适合一公尺七的标准。
在一个有掩盖的重机枪阵地上,曾副参谋长高兴地对我说:“我很惊喜昨夜晚的作业力,虽然付出了些伤亡的代价,还是值得的,不然,今天暴露在地面上,又不知多付出多少倍的代价哩!”
大雨烦人
一切准备好了,指战员正在摩拳擦掌等待攻击前的最后一点钟,干晴的天气,却突然变了,乌云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凑起来的,很快地遮满了天。“天气当真又和我们为难吗?”很多人正一面望着西北角的天空,一面自言自语地说着,大雨却如注地下起来了,雨水流满了交通沟,枪膛里塞满了泥土,淋湿的衣服紧贴在战士们的身上,起着一条一条水冲的皱纹。战士们一会看看已经淋湿的炸药,一会又望着天空气愤地说:“真怪,八路军一打战,准下雨!”
坐在一边的两个通讯员,却在那里谈着话。一个小胖子说:“团长不是说过吗,大风、大雨、大雪、大寒的天气,正是攻击的好时机吗?为什么现在不下攻城令呢?”一个高个子说:“现在攻可不行,那是说袭击敌人的情况,打个措手不及,现在敌人已经注意,面对面地对峙着,敌人躲在地堡里淋不着,你不信,现在我们的电话就打不通。”小胖子好像有点二杆子似的,还是不服气。
电台传来了暂停攻击的命令,坐在一旁的曾涌泉副参谋长也赞成。
雨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忽大忽小,天已经漆黑了。只有几间零散的房子给二线的部队,可以避避雨、擦擦枪。
天气黑得伸手不见掌,敌人害怕我们晚上去摸他,不断惊惶地胡乱射击。我们向敌人警戒的部队心里也总惦记着敌人会乘黑夜突围,所以格外谨慎小心地向敌人监视着。“迫近”是监视敌人的好方法,他们想起了保南战役敌人突围的教训。5个战士慢慢地摸到了鹿砦前面时,却被神经过敏的敌人发觉了,敌人倾全部火力拼命地向外射击。这骤然激烈的枪炮声,引起了大家的惊奇,当时估计:“敌人可能突围哩!”于是使前线指战员更加振奋、紧张,都冒着大雨和泥冰,带到预定的位置上,黑夜里,战士们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都在准备与突围的敌人格斗。
王参谋到警戒线上查明了情况,二连连长对他说:“突围是不可能的,咱们已经把他的门口封锁了。”王参谋回来报告时,并说:“战士们都趴在泥沟里。北门外仅有的一块陆地也因涨水被淹没了。”
敌火下的检讨书
14日清晨,太阳从一团一团的白云里钻出来。战士们都忙着用小盆和饭碗淘交通沟的雨水和稀泥。淋湿了的衣服已被体温给暖得半干了。
指挥部命令:“抛去空中飞机顾虑,要在10点钟开始攻击。”
10点整,“开火”的命令把沉寂已4小时的前线,投进了“哒哒”、“轰轰”的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里。炮弹在敌人围墙上爆炸了,冒出了一股灰白色的硝烟,但很快又被风吹散了,溅飞起来的泥块也随着落在地上。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有限的炮火是很难构成烟幕的。何况炮兵的射击又是那样凌乱不集中、不连续呢!炮兵阵地上好像出了毛病,有了什么意外故障,附近炮兵观测所的观测员一面在打电话,一面不住地歪着头看侧后的炮阵地。
“不要依赖炮兵啊!”一连指导员在火线上发出尖叫的口号。步兵冲锋了,步炮联络的红旗在慢慢向前移动。在冲锋的地段上,唯一的一条大车路,都是泥泞的。随伴冲锋的机枪兵,不得不爬到两边湖沼的浅水里去射击。
兴济东北角上突出的大庙,是个独立的侧防火力点。敌人的一个连固守着大庙周围层层的工事和地堡,如果想占领这个大庙,必须首先占领兴济,因为大庙的周围都是环以深能没人的湖水,只由独板小桥可通到兴济的东北角上。这当然是敌人很得意的侧防机关。
这个重要的敌人的火力点,竟未引起我们的预先注意。炮兵虽然已经将这个高高的带翘角的庙顶打了个稀烂,但没有解决问题,敌人都已躲进四周炮兵不能通视的地堡里。集中机枪制压,事实上效力又很微小,敌人地堡的机枪都是由东向西担任侧射的。
侧防火力虽然带给这次担任主攻任务的第一营很难克服的困难,然而具有一贯顽强作风的他们,却哪肯在完成战斗任务中示弱落后呢?他们为争取首先突破的英雄主义所鼓舞,在敌人炽盛的火网里冒着重大伤亡,顽强地摧毁着必经的七道障碍:2道丈宽的水渠、2道鹿砦、2道铁丝网,和在围墙外面副防御里面三层的大碉堡。
“西北角被我们占领了。”作战参谋一面弯着腰向东南上看着一面报告说。果然一面很大的红旗插在了西北角的碉堡上。但经过一阵从未听到过的那样激烈的手榴弹声和呐喊声,红旗和步兵慢慢地向后转进,指挥所的人着急得直跺脚,前面来了报告:“由于敌人拼死地反扑,又把西北角夺回去了。”虽然机枪子弹将我前面的通讯员、后面的司号长都打倒了,但仍不自觉地一鼓作气跑到这个退却的第九连看个究竟。尽管在战斗中都不愿意喊叫或报告伤亡,但在司令部的询问下,各营的回答,数字是意外的。
“停止攻击。”作战参谋向各营传达了这个决心。
炮兵团张副团长、3个营长、4个连长被召集在距敌人400公尺第一天晚间夺取的堡垒上开检讨会,虽然敌人向这引人注意的目标上不断发射不准确的炮弹,但谁也没有介意。
经过了简短而中肯的发言,得出的结论是:“突破点选择的不适当,唯一的大路,明明是敌人最注意的方向,有着7层障碍,又有侧防火力保护着,这里不是敌人弱点,要记着侧防火力的危害是最厉害的!”
“九连的攻击精神是好的,攻进去被敌人打出来,没有响应号召‘守必固’。原因是,突破后部队混乱,作风不顽强。”
“炮兵阵地不适当,不能破坏低下目标,发射不集中、不连续,所以威力不大。”
“运河以西,没有部队去钳制敌人,向敌射击。”
接受了以上的教训,我们布置了二次的攻击。
还是第八连
有两个步兵连,帮着炮射手推着两门野炮绕到小树林的后面,沿着泥泞的地上,进入了仅距敌人400公尺的河堤阵地上。这个阵地支援将要作为主攻方向的西北角是太好了,对西北角的地堡完全是居高临下,可以百发百中,一炮摧一个。张副团长不住地称赞这个新阵地,但他又遗憾似的说:“可惜还是不能制压东北角大庙周围的目标——射击目标的第一号……”
我马上给他解释说:“这次的方针,就是彻底摧毁西北角,突破它,从这里钻进去,再从里面向外打,形成夹攻敌人,其他地方暂时不管就可以解决问题。”张副团长一面点着头,一面连声说:“对!对!对!”
担任主攻的第八连连长、指导员、三营营长在炮阵地上同张副团长指着攻击目标,制定了步炮协同计划,随后便急忙地走去做准备工作。
“这小路,虽然东面是河堤,西面是河水,只能通过一路队形,但炮兵有把握将封锁这小路的敌火力点摧毁,我们可以借着炮火的威力冲上去,占领碉堡。这条路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避免东面的一切侧射。”第八连连长向爬在河堤里面的10来个班长,边看地形边部署。
坐在凹坑里的指导员刘东起,正在向战士动员,他最后的一句话是:“让我们发扬定县突破的作风,响应上级号召‘攻必克’、‘守必固’!”
“看大家的情绪,打上去是有十足的把握,但还缺乏对付敌人反扑的具体办法。”第三营营长简短的报告里,显示出重要的问题。
经过了短促的研究,第三营迅速地做了如下处置:
一、全营三个步兵连,分成了六个突击队,每队精壮战士40人。因为敌人反扑主要是趁我们站脚未稳,如当这时不幸被打下来,那我们便即刻用已经准备好的第二突击队也趁敌人的站脚未稳之际再打上去。我们精神上准备反扑6次!
二、加强突击队的火力——每个突击队配3挺轻机枪,随伴步兵一起冲锋,当两兵相接时,即可持枪行急剧地扫射,攻占阵地后,我们3挺机枪,即刻可向败退之敌猛射,如敌人反扑,又可一齐开火发射。
三、充足的弹药——每个突击队后面跟一个手榴弹组,专门输送手榴弹。当攻击时,突击队应在火力队的掩护下前进,尽量不消耗自己随身携带的弹药。
四、注意改造工事——占领敌阵地后,便分工互相掩护改造工事,每人必须携带工作器具,要把既得的阵地很快地变成自己的堡垒。
五、保持良好秩序——当突入敌阵地后,往往形成混乱,遭受伤亡,成为敌人反扑良机。想保持良好秩序,必须在突击前预定几个动作和方案。不可混乱了队形,沉着和迅速的作风更为重要。
六、积极的动作——巩固阵地的积极方法,还是迅速的发展,猛烈的追击和进攻,不给敌人以反扑机会,扩大自己阵地,以便涌进更多力量。
这样组织后,到下午3时,发出了开始总进攻的命令,全线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将要有一场恶战的西北角。“轰”的一声第一颗炮弹爆炸了。大家齐声叫“好”,接着第二发命中了,又是一阵掌声。当6发炮弹一一命中时,步兵先头的红旗便插在了西北角上。冲在最先头的一个战士却不幸随着轰倒的围墙连人带旗滚了下来,大家都格外担心,齐喊“糟糕”,但话犹未了,他又翻身起来,持着红旗又插在打烂了的碉堡上。这时,指挥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人们,没有一个不伸着大拇指,异口同声地称赞这位战斗英雄,兴奋地庆贺着说:“还是第八连!”
敌人的反扑,在我们勇猛的发展中溃退了。源源不断的二梯队涌进了突破口,他们都顾不得地上的鲜血,及横三竖四的死尸,直向着高鸿基的司令部猛插。
敌人溃乱了,兴济的全市漫罩在炮火的浓烟里。敌人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最后在南面部队的协同攻击下被消灭了。“七勇士”手执着大红旗在解除敌人一个连的武装后插在了高鸿基司令部的门口。
部队在分区搜索散兵清查高鸿基,一群一群的俘虏集结在高鸿基司令部门前的操场上。凌乱的武器和装备,向着临时指定的仓库集中。
在枪声稍微稀薄时,老乡们便站在门口前带着微笑欢迎着渴望已久的解放军。一个约60岁的老大伯,很兴奋地带我们到高鸿基三太太的房子里,作为我们临时的司令部。
战地教育
战斗结束的第二天,班以上干部集合在北门外的河堤上,进行了实地的战斗检讨,他们真人实地的报告当时作战情况,有的还实地的演习一番给大家看。
有人说:他们班的三个伤亡是无益的,有的人在报告成功的原因,有的人在批评指挥,最后一致认为:
情况侦查是确实的,但要记住情况是时时在变化的!
土工作业是成功的,但缺乏排水设备。
突破口的选择开始是错误的,但迅速的改变部署,也是成功的原因。
火力组织是重要的,特别炮兵阵地的选择,对有效的射击有着决定作用。
战斗作风是顽强的,如二连第一排只剩下7个人,由白国华率领在湖水坚持一整天,最后还攻占了北门,解除了高鸿基司令部一连人的武装,大家同意评为“七勇士”——报告上级批准。
干部战地检讨会结束了,当天下午便是一队队战斗员绕着兴济的周围参观了敌人工事。在攻击阵地上、突破口上详细地检讨着战斗动作,每一个血的教训,都为全体指战员所记取。
(作者曾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